|
|
日 | 一 | 二 | 三 | 四 | 五 | 六 |
---|
版次:04 作者:罗安会2022年12月27日
□ 罗安会
但凡中国古城,几乎都有城墙城池城堡城门;而我老家的古镇老街,则有栅子栅门(寨门)打更匠。无论城墙、城池、还是栅子,都是作防御入侵者之用。
古镇栅子内的打更匠,常年住在三益号栅门旁的“打更堂”。说是堂,不如说是三楼上的一间屋,屋子里一直烟雾缭绕,烧香计时,香味浓郁。打更匠,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:值夜班的敲钟人,报时、报平安、报险情。
后来,城墙、城堡栅子、栅门几乎都失去了原来的作用,成了摆设,变成了古迹、旅游景点。但古镇老街的标志性建筑——古栅门,造型简洁美观实用,至今仍在岁月的风雨中摇曳……
古镇老街足有一公里长,原住民不足一万人。放眼望去,巴渝风格民居沿江边而建,一串串,一排排的木屋,相互簇拥着;木屋,一根根房梁,一块块木板拼接而成,不少木板已经变色发黄,不知不觉中打上了岁月的印记。木屋犹如链子一样紧密相连;那两排灰瓦串架木板平房;那雕花楼阁、四合小院、中西合璧的木楼,裹挟着一条平整光滑的青石板路,古镇显得那么久远自然;古镇的栅子镶嵌在栏门柱上,默默地证明时光流逝的印记。
记忆中,下午六点,老街六道栅门逐一关闭,以保平安。
老街的栅门,用杂木制成,又厚又重,十分牢固;栅栏门框,用坚硬的青石隼卯结构制作而成。河街下河挑水的石梯步,被脚步磨得十分光滑,石梯中间也磨出凹槽形,栅栏门边的条石,长满青苔,石缝被野生植物覆盖。
一到下午黄昏关栅门时,我们几位小娃儿跟着打更匠屁股跑,看热闹,看关栅门;栅门关上还要用一根厚重的木方卡在门栏两边的石凹槽里,可想而知,这有多么坚不可摧!
晩上九点,“更”声敲响,由远及近,打更匠边敲“更”,边扯起喉咙大吼:“平安无事哟,防火防盗啰!”此时我已进入梦乡……有时,我在朦胧的梦境之中也会听到打更匠那高亢而嘹亮的声音,久远地飘荡在古镇上空。
古时,人们没有钟表,城镇多地设钟鼓楼报时,用“子丑寅卯、辰已午未、申酉戌亥”十二个时辰计时,每个时辰代表两小时。打更匠晚上住在“守更堂”,边抽叶子烟,边喝茶水,等待时辰到,从事报时工作。
打更匠打更报时,就像闹钟一样准时。晨起(辰时七点)敲更报时后下班休息。下午6点打更匠开始上班关栅门;暮起(酉时,十九点)为“一更”天。打更匠边巡游边敲打“梆子”,梆子是老楠竹制作的,中间竹节挖空,竹洞长的声音浑厚,夏天用;竹筒节短的声音清脆悦耳,冬天用。更声起,寂静的小街,声音穿透窗户,进入梦中人的耳畔。
打更匠的“更”声,从老街东南西北方向依次响起:“梆、梆梆、梆梆梆梆”敲打“竹梆”的声音,一更敲一下、五更敲五下;“竹梆梆”的声音加上打更匠的吼声,表达着不同时间。“梆梆梆”的声音:提醒着古镇人,珍惜时光。
张牛一家在镇上从事打更工作,他哥哥是古镇最后一位打更匠。
张牛说:“我一家人对街上太熟悉了,像老街邮递员一样,家家户户的姓名、工作、人口了如指掌。”他还说,打更要看天气。“下雨时,哥哥和父亲同时值班守夜。夜晚,老街黑黢黢一片,父亲拿着雨伞,手提马灯走在前,哥哥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,边走边敲着“竹梆”。有月色的夜晚才好呢!哥哥一人上班,敲更从来没有停下过。”
我们都喊张牛“张打更”,声喊声应,他从不发火。有时,他带我去他家里玩,他家里,香堆了两大堆,竹梆十多个,他顺手送了一个光亮发黄的“竹梆”给我,我还拿到学校去当起了“打更匠”!
我问张牛:“你父亲、哥哥打更不睡觉吗?”他告诉我,点香计时,要将香横放在架子上,底下放一个金属盘,在香上绑上金属球,当球掉落在金属盘上就会发出“砰”的声,守更人就惊醒了,于是开始周而复始的打更工作。
60年过去了,随着时代的发展,闹钟座钟手机报时准确无误,故乡的打更匠也淡出人们的生活。从此,夜晚再也听不到清脆的更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