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版次:04 作者:游函珂2023年06月14日
□ 游函珂
何时起,不见了城市的喧嚣繁华,忘却了小镇的车水马龙。当年关悄然而至,也未闻半分年味儿。
我也很少出门了。常常在书房、阳台、卧室,在家中任何有窗户的地方,望着这座城市的一隅。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影,熙熙攘攘几辆小车在硕大的道路上匆匆驶过。放眼望去,只有那家超市似乎还有微弱的灯光。我听不见店铺的生意叫卖,听不见小区行人的寒暄或吵闹,甚至听不见街上车辆的马达轰鸣与鸣笛。它那么平静,静得陌生、静得窒息。看着家中在寒风中狂舞的几页日历,我心中不禁堵塞,竟是有些凝噎。
忙碌的父母告知我要像往年一样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,激动之余,竟是有些忐忑。下午去超市给爷爷买酒,当走在我每日注目的城市里时,才能深刻体会到万籁俱寂。回老家的时间定的除夕前日,以往那天也正是许多人返乡团聚、祭拜祖宗的日子。环顾四周寂寥无人,心中悲凉,这样的情形下,安居家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呢?我更忐忑了。之后几日,我再没出过家门,过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,只静静等待着回老家的日子来临。
山路颠簸,路程遥远,自然是清晨便出发了。时候尚早,城中行人稀疏,但出城的车辆却是渐有愈来愈多的趋势。起初我也并未在意,恰逢上班的时间车多也是正常,只顾闭目养神补补觉也好,直到走出禁止鸣笛的城区后。“嘟——”一声如雷贯耳的鸣笛声,伴随着一脚刹车,睡意全无。隔着车窗,相向而来的车辆少得可怜,出城的竟是排成了车队!我新奇地张望着四周,刺耳的喇叭声竟是格外亲切。
车很快拐向了小路,周边景色也成了田野山林,还能望到长江对岸延绵起伏的山脉。车辆穿梭,急弯、岔路前不绝的鸣笛声,我的眼睛耳朵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热闹了。我摇下车窗,任凭凛冽寒风夹杂着各种杂音从我脸上肆虐而过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蓄势而生的农田,暗藏汹涌的长江,白雾弥漫的山峦。
一小时的车程,终是到了。炊烟升起,父辈和爷爷奶奶嘘寒问暖,孩童在耳边追逐打闹。一大圈人,围着一大桌子菜,陪爷爷喝点儿小酒,边聊着各家的事儿。饭后上坟,路途甚远,聊天也是稍缓了一些。每一个坟前,爷爷都会不由回忆起几句陈年往事,我们一边听着一边磕头上香。山中鞭炮声此起彼伏,余音不绝。回去已是黄昏,晚饭自是就着中午剩的一大桌再加了些家常菜,对孩子们的教导与鼓励便也一个个谈了起来。离开时天已微黑,路上也尽是返回的车辆,山中的一条条不起眼的乡路,在车灯下铺上了沁人的光芒。我周身疲惫,看着眼前的路,毫无睡意。
归乡之路,纵蜿蜒崎岖,也挡不住归乡之人。良久,我依然沉浸在那刹那的感触。往年今日,在山路上,先辈坟前,鞭炮声里,袅袅熏烟中,无不是触目伤怀,满心悲凉。但今年所经历所闻所见,却是赋予了我不同的心境。
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乡路,千回百转,艰难跋涉,归乡之切,亲人之情,先人之思。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乡路,路上是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壮志,是牧羊北海边之忠情。这条乡路很轻,轻到时时会忘了它的存在;这条乡路也很重,重到承载着五千年的喜怒哀乐,爱恨情仇。
上坟时,爷爷说“再过几辈,他们还能找得到先人们埋的地方吗……”那一刻,我找到了答案。乡路,从山林小路到泥路,从水泥路到沥青路,一代又一代人相遇、分离,这条时时变化的乡路,有人会忘,也有人会记得,但这条永恒不变的乡路,它在我们心中,在每一代人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