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歌吼亮丰收节

版次:04    作者:黄海子2023年08月28日

□ 黄海子

堂哥喊我回李市镇去看“丰收节”的节庆表演。到得镇上,“吼”山歌的节目已开始。

“鸡鸭鱼哟早吃够,荤菜盘里抢葱蒜苗子的多……”“母猪产仔一窝窝,银行存款哎多又多……”

一个接一个描着淡妆的“庄稼人”,在李市镇新建的公园宽阔处搭建的舞台上畅快淋漓地吼着山歌。他们吼出的山歌,仿佛舞台下数不清的听歌人的脸貌,真实又丰富。

李市镇地处江津区腹心地带。江津古为巴国地,巴人以粗犷豪放、耿直守信而著称。正因如此,李市镇人的骨子里生就了粗犷豪放的德性。或许正如此,李市镇人一直把唱山歌称为“吼”山歌。

李市镇人的这一“吼”,确实与别的地方“唱”有着不一样的味道。李市镇人是将岁月中过往的一切,生生地吼出来。从他们吼出来的山歌里,除了能感受到他们声音的粗粝热烈,还能感受到奔涌在他们身体里豪放的热血,一直在吱吱作响。歌声里,他们仿佛在播种,在生产,在庆祝,在迎来送往,在一代一代地繁衍更迭。歌声告诉人们,他们热爱这片土地,世世代代不离不弃。

李市镇吼山歌有两种形式。一种是一个人,把看见的、听到的、经历的,揉碎搅和编成歌词,随着固定的曲调作势而吼;另一种是一群人,在固定的曲调中,由一个人领吼,他身边的人则一起和。

舞台上,山歌一个接着一个地吼着。他们吼出的山歌时而像还没断去的暑热般炙热,时而又像秋天的天空一样旷阔清朗,又或者像秋风吹动着的,成片成片熟透待割的沉甸甸的稻穗,沉实又厚重。

压轴的是一群清俊后生。一个20多岁的后生领头站在台前,10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后生则扇形分立在两边。领头的开喉:“回乡创业奇事多哦。”旁边的等他尾音要尽未尽,立即齐刷刷地和:“奇事多哦!”引领的又字正腔圆:“短视频把乡下的农产品卖到了天下的旮旯角角哟。”身边人和:“天下的旮旯角角哟。”……和声和引领声,在舞台上缭绕着,稍微轻一些的,就升上了天空,把天空嘹亮得高远又辽阔;而重一些的则跌落进舞台一侧的大肚子河里,激荡起浪花,一漾一漾地在河面泛光。

我沉浸在山歌带给我的情绪里,堂哥拍了拍我的背说:“你嫂子说家里‘吃新’用来拜祭天地、祭祀祖上的一应物品都齐备了,等我回去做仪式。”

“吃新”是我们江津人由来已久的习俗。在稻谷收割晒干后,剥出新鲜的白米,就可以开始吃新。吃新时,先用木甑子蒸好新的白米饭,用新产的黄豆做一锅豆花,再配以自家饲养的鸡鸭鱼,以及自家地里产的时蔬,然后将这些食物摆上桌,就举行吃新仪式——先敬上天赐给的风调雨顺,再敬这方土地给的福报,然后敬祖先的庇佑,再敬尊长。仪式结束,一家人就围在一起,欢天喜地吃新。

听堂哥说完,我答道:“都这个年代了,‘吃新’还要兴那些‘仪式’么?”堂哥笑笑,反问我:“这哪能丢,就像国家专门为我们兴的‘丰收节’一样,以后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好,日子更好了,就不过丰收节了么?”我听了,无言以答。

我没有再看余下的节目,跟着堂哥一起回家吃新。

回家的路上,堂哥坐在我车里,信手拈来了一段山歌开吼:“农民正庆丰收节喂/吃新恰巧也当时哦/心欢得像花花儿般的艳哦喂/哪湾湾的人都遇到了好光景咦哦……”堂哥吼山歌的声音洪亮高亢,生生地把天地撑高拓宽了好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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