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黎强

今夜，那轮叫中秋的月亮，

我是真的不敢多看一眼。

好像多看一眼，就难受，

忍不住想起许多人和事儿。

譬如，用石碓窝舂糍粑的爷爷，

再也不会在歇息时揪我的小鼻子。

又譬如，小脚奶奶磨的芝麻黄豆面，

香得我肚子里的馋虫一下跑了出来。

还有老父亲的土酒碗是满的，

却摆放在后山老坟的拜台前。

月光与酒气一下子拽出我的泪，

吧嗒吧嗒滴在香烛的氤氲中。

老院子上那把竹躺椅空了好久，

再没有爷爷或父亲坐上去喝苦丁茶。

只是那些很念旧很怀旧的月光，

陪我，用手轻轻触碰竹椅的余温。

今夜的月亮我不敢多看一眼，

以及老石磨老水井老门槛的月影。

转身把几双筷子摆在老桌子上，

请那些逝去的老辈子们，回来坐坐。

奶奶的月亮

奶奶的月亮很薄很薄，

不在城里的夜空中。

在她那间土房子顶上，

在那方池塘里，那口井里。

奶奶的月亮很灰很灰，

不在城里的夜色中。

在她那道山梁子顶上，

在那垄枣树里，那丛竹里。

奶奶的月亮很淡很淡，

不在城里的夜景中。

在她那座老祖坟顶上，

在那声唢呐里，那抬轿里。

奶奶的月亮，

看得见，也看不见。

薄得如烟，

灰得如土，

淡得如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