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段昌平

我新结识的球友81岁，我74岁，他叫我老段，我称他李老。

李老时间观念很强，非常守时。我们约定九点半打球，他九点三十分就会准时准点推着轮椅上的老伴，出现在四面山万水千山的活动室门口，分秒不差，就连推轮椅有两个下坡要调两次头，需要用三分三十秒的时间他都计算过。

我俩三下两下就装好了乒乓台的球网，兴奋不已地打起球来。他的老伴坐在轮椅上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俩你攻我守，你推我挡。

二十分钟一到，我们就停下来休息。李老从轮椅后背上的包里取出擦汗帕擦了一把脸后，又拿出一支长笛来，面对着轮椅上的老伴吹起笛子来，吹完了两曲五分钟以后，又换了一支短笛吹了起来，他老伴坐在轮椅上，一直微笑欣赏他那悠扬婉转的笛声。

还没等我回过神来，李老又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，舞姿还不俗，引来球友们赞叹不已，逗得轮椅上的老伴“咯咯咯”笑个不停……

十分钟后，我俩又继续打球，又打了二十分钟后就结束了我们今天的锻炼活动。

李老呢，还有任务，他还得陪老伴康复锻炼半小时。于是，他把老伴从轮椅上搀扶下来，他扶着她的左臂，她右手拄着带脚的拐杖，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，步履蹒跚……

十点五十分，李老又分秒不差地推着轮椅打道回府。因为，每天的这个时候，他的老伴都要上厕所。她上完厕所后，就坐在轮椅上陪着老伴做午饭。

我们就这样，过着准时准点而舒心愉悦的避暑生活，日复一日。

可是，不凑巧得很，今天活动室的五张乒乓球台全都有人在打球，无可奈何的我俩只得站在轮椅旁边，闲聊了起来。

原来，李老初中毕业就考上了成都的航空学院，通知书都已拿在手上，但听说苏联专家撤走，通知书也就成了一张废纸。后来他又考上了白沙师范，成了64级二班的师范学生。越聊越近，我俩竟然又成了校友。他师范毕业后分配在一所山区极其偏远的小学当老师。就在这个时候，他认识了他的女友，就是现在坐在轮椅上的她。

李老说，他俩一见钟情，很快就结了婚，照现在的话说叫“闪婚”。喜事连着喜事，相隔不过两年就有了两个儿子，但这却苦了妻子，她又要强，家里大事小事全由她承包，她背着孩子担粪挑水、上坡下田，绝不让李老做家务，只准他一门心思教好书、上好课，让他全身心放在教育事业上。就这样，李老语数音体美各项科目全都教过，从小学一直教到高中，最让李老得意的是他教的学生初中数学曾考过全县第一。退休后，李老很幸福，也很满足，两个儿子大学本科毕业，一个警察，一个小老板。不幸的是老伴在四年前脑梗，只能在轮椅上边生活边做康复训练。

李老叹了口气接着说：“其实，儿子给我们老两口买了避暑房，还请了一个保姆，我没有商量经过儿子同意，就把保姆给辞了。”他对两个儿子说：“房子我们去住，保姆就不请了。一来你们母亲为了支持我，吃了不少苦，受了不少累，现在是该我回报的时候了；二来，我的身体还允许我照顾你们母亲，这样也是另一种方式的锻炼，对我身体有益。”

李老没让我插话又说：“现在有句话说得好，人生就两件事，一是教育好孩子，不危害社会；二是照顾好自己，不拖累孩子。或许，第一件事我做到了，这第二件事嘛，尽其量，能做一天是一天吧。”

我笑着附和着说：“是呢，给孩子们最好的礼物就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……”